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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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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

“阿鳶,”程梟伸過手來擦掉她臉上的油點,卻沒回答她的問題,而是說起另一件事:“烏闐嶺西側的厄蒙脫部落可能要打進去了,明日一早我們就趕回去增援。”

易鳴鳶對此很意外,“可就算再快馬疾行,十五天內也絕對到不了,他們能撐到援軍到來嗎?”

意識到距離判斷的錯誤後,易鳴鳶找瑪麥塔重新看過一次匈奴全境的輿圖,從雅拉幹到烏闐嶺需要一路翻山越嶺,中間還要穿過一個沼澤,等增援趕到說不定城都空了。

不到兩天的相處時間一縮再縮,明日清早出發意味著她今晚就得逃,這實在太緊迫了。

還有程梟,他剛回帳的時候神色淡淡的,大概也是因為收到了烏闐嶺被攻陷的消息。

她現在腦子如同生了銹的鐵器,一動就簌簌掉下銹跡,末了嘆息道:“我知曉了。”

吃過飯後距離安歇的時辰還有段時間,易鳴鳶想用上次織壞的布料給程梟做個裝東西的布兜子,她針線活還可以,用繡線遮蓋掉織錯的地方,很快就能縫好。

她拿出布料穿針引線,生怕時間不夠用,但顯然帳內的另一個人也是這麽想的。

“昨晚的事兒還沒完,”程梟這次沒喝藥,生龍活虎得很,吹了燈直接直接把人拎到絨毯裏欺身而上,“趁著現在得空,阿鳶賠我一次。”

說完擡高她的下巴垂首吻了下去。

易鳴鳶全身一僵,抵著他胸膛前的布料受了一記越來越深的親吻,大駭間找了個換氣的空隙含糊道:“我還沒……學過,先……唔看看書吧,你等等……”

程梟摸著她散開在絨毯上的烏發,慢騰騰地說:“不用從書上學,我教你。”

四周彌漫著旖旎的氣息,易鳴鳶被他親得缺氧,整個人雲裏霧裏,一聽這話忙掙紮了起來,瞪圓了雙目質疑道:“你以前上過床嗎你就教,我傷了怎麽辦!”

誰知,這句話不知怎的刺激了程梟,他呼吸陡然急促起來,手挪到易鳴鳶頸後牢牢扣住,一個勁撕咬她的唇瓣,不時發出些暧昧的水聲,很久之後氣息粗重地說:“我獨身二十一年,有沒有你最清楚。”

易鳴鳶想說自己不清楚,這檔子事兒她哪裏知道,但一說他等了自己八年,立馬噤了聲。

程梟跟餓狼似地按住她肩膀,聽到低聲啜泣也沒有放開,沒有蒙汗藥阻礙,他手上動作幹脆快速,單手利落地給自己了戴好羊腸,“早點完事早點睡覺,來吧。”

呼嘯的勁風肆意狂野,迎面刮來像刀子似的,開始枯黃的草浪被卷起波紋,飛濺起片片草沫。

程梟騎馬的速度不是蓋的,易鳴鳶被他仔仔細細裹在身前,一根頭發絲都沒露出來,就算這樣,半日後臉還是疼得像是馬上要裂開。

車一包好,她就捂著臉鉆進去了。

天邊紅霞染紅了半邊天,八個時辰的道倍兼行,他們終於停在了一處山腳下稍作修整,連日只吃幹糧對幼子來說是熬不住的,所以離開最危險的一段路後,特意留了兩盞茶的時間生火煮飯,歇歇七上八下的五臟廟。

周圍人聲嘈雜熱鬧,炊煙騰了起來。

易鳴鳶躺在車裏敲酸痛的腰背,忽然鼻頭微動,嗅到一股子香味。

“餓了吧,起來喝點熱湯。”程梟探了個頭進車裏,看著她歪七扭八的姿勢輕笑一聲,隨即向她伸出一只手。

易鳴鳶把手搭在他手上,緩緩被拉起,惆悵道:“你們的身體簡直是鐵打的,我現在感覺渾身都要散架了,胳膊疼,腿也疼。”

程梟替她松松肩膀,收著力道捏了幾下,“受苦了,很快就到雅拉幹,再忍忍。”

他穿著重甲,動起來會發出敲擊的響聲,易鳴鳶知道他的甲胄很重,若說受苦,他帶路壓陣,要時刻註意四周各處,勞累只多不少。

她把程梟的手拿下來,望著他略顯疲憊的眉眼,“你坐下來,我也給你捏捏。”

“你又捏不動,手上力道跟小貓撓一樣。”程梟笑起來,領隊是作為首領的職責所在,他有著令全部落族人信服的能力,就要扛起擔子,肩負起護佑他們生命的責任,這點算不了什麽。

只是從前咬咬牙挺過去,回憶起來算作一件不怎麽崢嶸的往事,如今有人心疼,他內心說不出的熨帖踏實。

這麽短的時間內做不了烤肉和其他難處理的飯食,因此碎肉和調料都是提前準備好,水燒開後直接丟進去攪就行。

火堆旁,易鳴鳶捧著木碗,一口口酥爛鹹湯入肚,她整個人舒服不少,再配上兩口囊,很快就飽了。

擡頭的時候,她看見程梟還沒進食就被一個百騎長叫了去,喃喃道:“不吃飯可怎麽行?”

易鳴鳶端起自己空了的碗,到分派食物的賓德爾雅那裏去,羞澀地指著碗讓她盛滿。

耶達魯的閼氏賓德爾雅有著一雙淺藍色的眼睛,像是一汪清泉,她說話的時候喜歡直視對方,像是能看進心裏。

賓德爾雅疑惑的看著易鳴鳶想要再次添湯的動作,她聽耶達魯說從中原來的郡主是個胃口小得像幼鷹一樣的姑娘,按理說一碗湯就夠喝了。

除非……

她往易鳴鳶身後看去,果然發現大王正在跟前方探查的士兵交談,按著胃部的小動作正昭示著他的饑餓。

看來大王多年的單相思終於獲得了回報,用自己火熱的心感動了心愛的人,賓德爾雅那如名字般閃亮的藍眼睛彎了彎,隨後盛了一碗肉多水少的湯遞出去。

易鳴鳶接過滿到快要溢出來的木碗,對眼神揶揄的賓德爾雅小聲道了謝。

她小心翼翼的托著碗走到程梟不遠處,大鄴有後妃不得參政的說法,做官的丈夫也通常不喜歡妻子過多踏足書房。

不知道匈奴有沒有這樣的規矩,易鳴鳶決定先等等。

那邊,程梟從餘光中走進紅色身影的那一刻就開始期待了,從前在單於庭議事時紮那顏總給塗軲送飯食,這不是紮那顏給塗軲的特殊待遇,而是塗軲在告訴他們所有人,紮那顏是可以跟他們一起參與議事的存在。

他們這裏固執的認為,鐘情一個人,就是要給她同等於自己的地位和權力,讓她受到所有人的尊重,如果讓一個女人只能在床上或生孩子這件事上體現價值,那不是愛,反而是一種剝奪。

程梟註意到易鳴鳶躊躇不前的腳步,果斷揮手讓她過來站在自己身側,看向她手中的碗,“給我的?”

“嗯。”易鳴鳶受了旁邊百騎長的撫胸禮,對他點了點頭。

她看著程梟大口飲下,收了碗打算回去,下一秒卻被輕輕攬了回來,男人抹掉嘴角沾到的湯,“跟我一起聽。”

易鳴鳶當即反應過來他這麽做的緣由,深深的望了他一眼,眼底發酸。

接下來百騎長每說一句,程梟就用鄴國話翻譯一句給她聽。

牛羊群就在前方不到二十裏的山谷內,按照目前的進程,還有不到三天就能趕到雅拉幹,程梟讓百騎長派一支三十人的小隊探路,百長則表示去往山谷那條路他們通過五次,熟悉無比,不會出什麽差錯。

程梟篤信謹慎為上,這是多次立於不敗之地的秘訣,他沈吟片刻後道:“還是要去,石塊沒敲出山洞的回響,哪個也斷定不了裏面有什麽豺狼,轉日闕上萬人,不能靠經驗做事。”

“是!”

百騎長得令下去,臨走前快速對易鳴鳶說了一串異族語。

易鳴鳶眨眨眼,她只學了十來句,還在聽一句懵三秒的階段,仰頭問程梟:“他說了什麽?”

“誇你漂亮,像珍珠。”程梟從隨身攜帶的布袋裏掏出肉幹放在嘴裏嚼,燉湯是孩子和腸胃脆弱的女人喝的玩意,為填飽肚子,他還得再多吃點別的。

小兔崽子,當著他的面就敢這麽誇,真是欠收拾。

他當然不會因為下屬誇獎自己的閼氏美麗而生氣,只是更想要聽到般配,天生一對這樣的話而已。

“我胖了?”易鳴鳶聽後大驚失色,低頭看向自己確實寬了一丁點的身形,難道自己真的圓滾了很多很多,像一個圓溜溜的珍珠?

程梟垂眸,起先抱著睡覺的時候都硌手,自己好不容易給養胖了點,可不能減,“沒有胖,是他不會說話。”

易鳴鳶松了口氣,完全沒察覺到男人微妙的醋意,兀自揉了揉剛吃飽的肚子,“那就好那就好,我還說呢,感覺沒胖啊。”

兩盞茶的時間一晃而過,沒多久又要出發了。

夜裏視物艱難,因此速度會減緩下來,易鳴鳶覺得馬車悶,跟程梟一起坐在戟雷背上上,她此時正在男人身前打著瞌睡,忽然聽到前頭探路的騎兵回來了。

她搖頭讓自己清醒了一點,靜靜等人稟報完後道:“怎麽說?”

“若有可能,記得給厄蒙脫留一半。”紮那顏把錦葵放到桌上,厄蒙脫先前與整個右賢王部交惡,現已歸順,等到了戰場上,他們就是並肩作戰的戰友。

正如易鳴鳶站在城門上時所說,他們的命現在綁在一塊,一個令人無後顧之憂的軍隊首領,還是盡力保住他的性命為好。

“是。”程梟把錦葵收在隨身帶著的布袋裏,動作十分小心,唯恐將花瓣損傷一星半點。

正在這時,房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,逐旭訥大喊道:“糕點才剛開始吃,你們人呢!厄蒙脫?你個狗賊怎麽在這!”

易鳴鳶猛地回頭,被推開的房門前是不知道偷聽了多久的厄蒙脫,追上來的六個將士去喘籲籲,紛紛跪在紮那顏腳邊請罪。

她扭頭看到程梟微微瞇起雙眼,明白他這是動了殺心,但好歹理智比沖動早一刻回來,他拳頭攥得咯咯響,質問道:“你聽了多少?”

厄蒙脫被逐旭訥背過手摁下去,下巴撞在地面上發出一聲重響,就在易鳴鳶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,他似笑非笑,從牙關裏漏出兩個字,“全部。”

“帶走。”

紮那顏一聲令下,厄蒙脫連同六人全都撤出了這個屋子,片刻後,她說:“今日過後,他可能會旁敲側擊解藥的模樣,記住不要讓他看見幹錦葵的樣子,煎藥時必須有至少三個人守著。”

瑞香狼草和錦葵遠遠看去都是紫白色,一時之間難以辨認,若沒有幹錦葵作為依照,恐怕會因為誤摘瑞香狼草而再次中毒,所以必須謹慎小心。

說完,紮那顏長舒一口氣,招手讓不明所以的逐旭訥也坐過來,在幾個孩子面前,她露出幾分屬於母親的關切,囑咐道:“此次出征兇險萬分,如同雄鷹和金隼的較量,不要冒進,不要勉強,記住相互信任,穩妥為上,我要看到你們一起回來。”

三人點點頭,都把她的話記在了心裏,易鳴鳶好久沒聽到這種出遠門前的囑托,想起去往庸山關前娘親給她大包小包整理行裝時的樣子,霎那間掉下兩滴眼淚。

這時,紮那顏又不放心地重覆雪中行路的註意事項,程梟目不斜視,認真地將她的話一個字一個字記下來,易鳴鳶眼淚擦得飛快,不想讓他們看見,可在意她的人總能關註到她的所有情緒,他悄悄揉了一把她的發頂,“阿鳶也好好記。”

紮那顏還有別的事務要忙,這裏的事情完畢便回去了。

逐旭訥沒聽到前半段易鳴鳶所中之毒與厄蒙脫不同的那部分,砸吧著嘴又惦記起那些沒吃完的糕點,“我也走了,你們真不來?那我可就全包圓了!”

他離開時歡呼雀躍,沒一點將要出征的緊迫之感,這心大的樣子直讓易鳴鳶羨慕不已,她佯裝不平衡地撅嘴,“要不我們也去釣魚,放紙鳶,或者騎駱駝吧?”

程梟看得心癢癢,揪了一下她撅起的嘴,摸上去跟親起來一樣柔軟,“魚三日前釣過了,放紙鳶又冷,我帶你玩別的,戴上面紗,走。”

出戰前確實該好好放松一兩天,開春後,漠北中可供玩耍的地方像雨後的春筍般冒了出來,現在的天氣正適合去高高的沙丘上滑沙。

***

易鳴鳶跟程梟同騎一只駱駝,慢悠悠晃到一個四周盡是黃沙的戈壁灘,有些地方碎石較多,需要當心避開,有些地方黃沙不夠厚,無法順暢地滑下來,他們找了一炷香的時間,才終於選定了一個適宜滑沙的高坡。

程梟拖著厚厚的兩大塊牛皮,牽著她的手一路走上高坡,易鳴鳶一步一陷,好在穿的靴子包裹到膝彎之下,是沙子掉不進來的高度,免去了腳底的痛苦。

她抽出左腿,右腿又陷了進去,抽出右腿,左腿又陷了進去,把她急得直冒汗,在駱駝背上吹冷的肌膚逐漸回溫,她甚至起了一個荒唐念頭,“這該不會是流沙吧?”

她咬緊下嘴唇,閉眼前感覺後背靠過來了一股熱意,程梟把人擁在身前,提醒道:“別咬嘴唇。”

話音未落,他指尖輕抖,把金瘡藥撒了上去。

下一秒,他感覺懷中的身體瞬間繃緊,痛呼聲斷斷續續的,冷汗一個勁兒從易鳴鳶額頭上滲出,沒一會就打濕了額前的碎發。

易鳴鳶眼前一陣陣發黑,鉆心的痛好不容易消退下去,她想要松開咬著的舌尖,睜眼告訴程梟其實不太疼,但卻怎麽也醒不過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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